原标题：读读他乡文人游记，让你和这座都会更密切

读读他乡文人游记，让你和这座都会更密切

鱼木

1921年3月30日，一个他乡人从筑后丸号邮船的舷梯上走了下来，踏上上海的土地。不意，因伤风未痊愈，兼之肋膜炎并发，他险些来不及对上海有所印象，就在抵沪的第二日住进了里见医院，直至20多天后才出院。这位有点病弱的游人，就是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。

说游客大概并禁绝确。芥川此番中国之行，是以大阪逐日新闻社海外特派员的身份来的，即新闻界出资促成了这趟旅行，并将芥川未来的中国游记广而告之。前段时间我得知了一个消息，日本NHK电视台制作的传记片《他乡人：上海的芥川龙之介》入围第26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海外剧（短）单元。这部客岁年底上映的片子，基本上根据芥川龙之介的《中国游记》改编，虚虚实实，有芥川真实的记述，也融入了些芥川小说里的人物。固然，主要的篇幅是芥川的“上海游记”部门。

于是，我看完片子后，又重新翻出这本旧书读了一番。

上海是芥川龙之介中国之行的第一站。虽然此前他曾同报社约定在旅行途中陆续把稿件寄回日本登载；但现实上由于旅行行程绵密，险些全部的游记内容都是回国后重新写作的。芥川在中国游历了100多天，旅程直至1921年7月上旬方竣事。一起由南往北，或深入要地，所经之处包罗上海、南京、九江、汉口、长沙、洛阳、北京、大同、天津等都会。

读芥川龙之介的《中国游记》，我第一遍记住的是稍显“刻奇”的知识点。好比章炳麟书房挂着鳄鱼标本、城隍庙湖心亭的小便以及长沙的鸡也在叫着“芥川——”之类的。上海是芥川堂而皇之的“他乡”，于是他极尽观察之能，从学会的第一句中文“不要”提及——那是他拒绝黄包车夫以及诸云云类的倾销员的万能用语。

于是，他乡的疏离感开始以一些意想不到的方式登场。在俳人岛津四十起的陪同下，芥川游览了上海城内。这是一个将要下雨的昏黄午后，芥川与友人穿过摊床街，远近著名的湖心亭一望在即，传统的中国式亭子高耸入云。然而，被芥川所捕捉的并非此情此景，而是一位留着长辫子的中国人，悠然地往湖内小便。在“戏台”一则，芥川又“直笔相告”了另一桩事。在戏院后台，他造访了名伶“白牡丹”，友人村田君是这位旦角的痴心观众。在双方交际事后，芥川记述道：“他扭过头去，突然挽起那大红底儿上绣着银线的美丽的袖子，利落地往地板上擤了一下鼻涕。”这一幕，影片《他乡人：上海的芥川龙之介》也拍摄了，不外影版的主角换成了“绿牡丹”。

有人因此说芥川的语言繁言吝啬，我反倒以为，这些如实记载的颇有讽刺意味的一幕幕，更像是他对其时所见的一种忧郁情绪。读芥川的小说集，里头不乏从中国古典小说里附会出的故事。这位对中国传统文化云云相识的日本作家，真正踏上那时的中领土地，想必心情是极其庞大的。其时那街巷所见皆为无序，与过往绮丽的文化更成其对比。不外，芥川写上海瞎眼的乞丐，想到的是光脚大仙与铁拐李，于是，乞丐的肮脏也就成了一种富有浪漫想象的“超自然的肮脏”，正如他眼前石板上漂亮的毛笔字一样。而芥川的刻薄，更像是他对传统消灭后的一种悲鸣。

影片《他乡人：上海的芥川龙之介》以“他乡人”为题，重在描绘芥川在上海的见闻，主演松田龙平的体现亦可圈可点。虽然是传记影戏，片子却是虚虚实实，把芥川中国之行写到的各个片断都掺杂在一起了，还添了点小说《湖南的扇子》里的故事。于是，每每颠末芥川笔下的天蟾舞台或豫园湖心亭，百年前的幻想与百年后的实景交织，一种更显虚幻的情绪便浮上心头。

芥川写游记很详尽，逐日所到那边也都有记述。在友人的陪同下，抑或他自己的兴趣使然，芥川在上海见过诸多戏曲演员，武生有盖叫天，花旦有白牡丹、筱翠花等今世名伶。他对戏曲锣鼓的热闹与戏曲里以虚为实的意象都有过描绘。只管他写，自己成为速成的戏迷，是在去北京之后。在北京，他甚至穿着中式长袍走遍全城，既游览什刹海、天坛、北海等胜景，也连日收支于戏馆、茶园，欣赏梅兰芳、杨小楼、尚小云等名家的演出。

但天蟾舞台究竟是他中国之行听戏的第一个地方。百年前，芥川笔下的天蟾舞台是簇新的三层修建，一等座席代价在一日元五角到两日元之间。此处应是上海九江路湖北路口的老天蟾，即今华侨市肆原址，不知是否仍被用作市肆卖场。

如今的戏迷更熟悉的大概是福州路上的天蟾逸夫舞台，不外，100年后，就连这栋修建也已迎来数次大修。至于芥川有过短暂一瞥的湖心亭，亭台楼阁、九曲桥与湖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样貌，高耸入云的屋檐亦是从前的风貌。如今，这里已经成为上海远近著名的景点，做起了“贩卖”上海旧韶光的买卖。

我常以为，上海是一个让“他者”的存在变得分外鲜明的地方。这里交通便利，处于工具文化交汇之地，反射着太阳光的高楼大厦密密麻麻，却很少让人产生归属感。但是，循着他乡文人的游记，游游荡荡追溯上海各地的前世今生，反倒让人觉出不少亲切感。都会之以是为都会，大概并不需要其绝对“完善”，在它久长的汗青中，若能有让人记述、让人浮想联翩的过往，也就足够了。

鱼木 来源：中国青年报

2020年07月28日 11 版